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#4 凱薩沙拉
如蟬翼般輕薄透明的切片在砧板上飛舞，刺眼的金屬閃光跳著無人能及的輕盈舞蹈，奏響一首輕快的打擊樂，切割出一片繽紛天地。刀鋒輕輕一劃，果皮便與果肉分離；稍微往下一壓，便輕鬆切出更加細碎的大小，持著刀柄的手如同握住情人，如此深情溫柔，令人不禁覺得，被這樣愛著的刀所切出的食材，必然也美味幾分。
這過程是很俐落的，巧工利器在英俊的男人手裡功成身退，彷彿被戀戀不捨放置一旁，那雙修長的大手才將各式各樣不同色彩的蔬果組合，完美呈現一道新鮮健康且顏色斑斕的沙拉拼盤。僅僅是一次節目上的料理示範，卻更像是一場戀愛、一場表演，有精湛的廚藝刀工展示，還有對這個廚師更多的嚮往。
看來這個節目的收視率又可以創下新高了。
「小狐丸越來越厲害啦。」副導演笑著說，「他真的沒有考慮簽下一檔的節目嗎？合約金應該可以調高。」
「沒有，他說過後面還有安排，不會留在這裡。」場助記得很清楚，立刻回答說：「我們要準備找下一季的主廚了。」
「太可惜了。」導演看著攝影機裡的畫面，說：「如果再留久一點，也不是不能包裝成新一代的明星。」
「那他可得先有經紀人才行，」副導演大笑，「不然誰管得住他？」
話題中心的小狐丸毫無所覺，對攝影機露出讓螢幕前都為之癡迷驚叫的俊美笑容，「那麼，狐狸上菜，讓我們下次再見！」
拍攝結束後，工作人員開始收拾器具彼此聊天，眾人慣例都會恭維小狐丸的廚藝，小狐丸也會回以禮貌的笑容，直到有人說了一句：「小狐丸先生今天的表現特別精彩！刀工令人太佩服了！」
「是啊！我答應好了。」小狐丸揚了揚眉，笑說。
大家互望了一眼，小狐丸主動接話的情況可不多見，敏感發現小狐丸的態度不同，有人開口問說：「答應了什麼？表演刀法嗎？」
「嗯，做個小廣告罷了。」小狐丸不再多說，擺了擺手向眾人告別，離開了攝影棚。
被這新消息轟炸的人群停下手邊的工作，看著小狐丸那搖晃的白色長髮消失在門後，這才有聲音出來，「做……什麼廣告？」
「給教刀工的師傅拉徒弟？」
「不可能，他又不是在這裡學的。」知道小狐丸求學經歷的人說。
關心節目利益的則說：「他這樣有違反合約嗎？不許做置入性行銷那條。」
「沒有吧？他沒說過劇本以外的台詞啊？誰知道做什麼廣告？」
「那個……你們有注意到，今天小狐丸是自己帶刀來上節目的嗎？」收拾桌面的人愣愣拿出了場地準備原封不動的刀具，對爭執中的眾人說。
「……真的是置入性行銷啊？」
「……他今天用的刀是哪個廠牌的？」
「……這樣子算廣告嗎？」
不理會那些議論紛紛的工作人員，小狐丸現在滿心歡喜。三条的刀使用起來比他想像中還要順手，完美貼切了思考和習慣，木製的刀柄握起來溫暖舒適，銳利的刀刃又如此鋒利果斷，如此矛盾的組合融在一體，卻是渾然天成毫無闕漏，就好像那個叫三日月宗近的刀匠，美麗耀眼得令人不得不放在心上。
為了下一次見面時有話可說，他竟破天荒認真試用了每一把刀，把心得感想都詳細記錄下來；也打算一展身手來做道大菜，聽他話裡的意思，他們家有不少人？不曉得習慣的口味如何。不管怎麼說，他唯一、且最擅長的就是這個了。
還車給石切丸時，那個男人問他感覺如何，明明是再正常不過的問句，卻被他曖昧的笑容搞得像是相親一樣。想到那個美麗的男人，小狐丸強做鎮定點點頭，然後在石切丸的注視下假裝冷靜落荒而逃。
害得他自己也誤以為是不是發生過什麼。
其實都還只是陌生人，他對這個男人除了名字一無所知。他的背景、他的喜好，如何才能打進他的人際關係？怎樣才能從顧客的身分更進一步？
這些都需要好好計畫。
但並不妨礙他思考，節目從錄製到播出有一段時間，不知三日月宗近到時會不會看到？或者他乾脆把影片寄給他？還是等下次見面再旁敲側擊問起？他會注意到畫面他手上拿的是三条家的刀嗎？他的表演好看嗎？他可是，好好地信守諾言了喔！
小狐丸回到租屋處，把刀具取出來仔細清潔保養了一番，每一把都稱得上精品，優雅而大方，都令人愛不釋手。發覺自己陷入了驚人的思緒迴圈，他停下動作凝視那反照出面容的刀身，細數上面微不可見的紋路，彷彿在清點自己的念頭。這種患得患失又酸又甜的感覺，讓他覺得非常新鮮，到底多久，沒有這種「戀愛」感了呢？
還是從最不可靠的一見鍾情開始。
小狐丸輕輕笑了起來，他的自信、他的游刃有餘，都在那個男人面前彷彿成了笑話，但他又覺得並無所謂，彷彿那人值得他拋棄固有的自我防備，露出坦誠的心，火熱而不堪一擊。
而這種脆弱的感覺，竟然還不賴。
(TBC)
16/08/23 少淵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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